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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71.第七十一章蘇秀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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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一章 蘇秀才

到了蘇秀才的家。敲開門,才知蘇先生領著弟子們去河邊寫字去了。

在白水鎮,蘇先生是最後一位秀才遺老,未入仕,做了私塾。如今,也是唯一堅持到寺廟或河邊焚詩燒字紙的迂腐文人了。

自文字和紙張的問世,古人就有敬惜字紙的主張和傳統。於是在有人群習文的屋舍,出現了壁上掛有的字簍,在有人煙的地方建起了惜字塔。凡有寺廟的駐建,多有蓋一焚化字紙的磚爐,一字一紙的尊重,在南北朝尤甚。

古人對字紙的頂禮膜拜,是後來人無論如何理解和感覺不到的。《太上感應篇》開章明義就有敬惜字紙的約法,只可惜,天下人都為忙著爭地盤,爭席位,字的靈魂,在革命一詞的曲解下,字紙隨性的被暴力,再解讀,也就莫衷一是了。繼而,對罪刑,量法,秩序,行事等品規的天下約定指鹿為馬。趙高的年代時隱時現,一個敬惜字紙好端端的風尚之禮唯我拆解。一折騰,看似衣錦,敗絮在內的寒夜僅一步之遙。

有一母,面對此景,嘆惜,“人呀,不學一技之長,養著一張游手貪嘴的心,以後的生活,可咋謀得?”

“莫愁,”兒說,“總有人想法子的,跟得緊,就有飯吃。若跟對了人,還能弄頂轎子坐坐。”

在民國初年,在玉的河灣還可看到這樣的情景,有人將有文的字紙收集起來,背到清澈流水的岸邊,堆在一起,敬香、念咒、燃紙、成灰、如水,讓字紙的信仰隨河遠去。

到了河邊,遠遠地望見蘇先生和弟子們正在焚字紙,對字的敬重非一般人莫屬。不難想象,維系字紙的敬畏是蘇先生的終極設想,但這種願望隨著主政者對文字的意識修正、破壞,字紙的尊重愈顯空落。而現實的是一字一紙的精神終究是要被遺棄的,就像古老的鄉土正一步步走向衰亡。

駐足河岸觀望了許久,隱隱尚覺蘇先生的衰老,還盡訖一己之力,不禁肅然起敬。哪知,屬於小鎮每一個人的命運,從此預蔔難料。

現在這個時候過去說事,顯然有些不妥。依格說:“我們回去吧,過個一天半晌再登門求字也不晚。”說著,碰了得祥一下手背,轉身一同回去了。

一進院,吳婕正在撥弄著火鍋,等木炭的煙一過,紮實了,便可端鍋進屋涮著吃了。

沈家用的是紫銅火鍋,比較上講究。一般人家多用黃銅,圖個實惠。

陸得祥走過去想搭把手,吳婕擺擺手示意,不用了,趕緊進屋吧。問:“咋走了這兒久。這涮鍋就等你們倆了,再不回來,就滿鎮子喊你們去啦。”說著學了一句:“二狗子,你媽喊你回家吃飯了。”這是流傳於小鎮上的一個橋段。既便是現在,街坊鄰居們從無間斷。

陸得祥說:“蘇先生不在家,到河邊焚字紙去了。尋著去了趟,一耽擱,回來的就晚了。”

沈牧融從屋裏出來,看看鍋的湯已經開了,好似有些等不及的樣子,忙催著依格進屋洗手入席。

吳婕做飯的幹凈利索,也就一個多時辰的功夫,刀工的羊肉,新鮮的蔬菜,只一樣,秋季的白菜手撕一下,豆腐,蘸著調味的麻醬小料,還有一盤片的均勻薄厚如硬幣一般的何肉坊醬香牛肉一並上桌。另外,還備有幾碟腌漬的小菜。縣城、鎮上老的住家人都有這個風俗。桌上吃的小菜,講究起來,一點也不比京城王府裏的差,僅一個蓀根,就可做成十多種花樣。

晌午涮的火鍋簡單而豐富。

燙一壺黃酒為涮鍋韻白。朱子韜早早地備下,過了火,放在竈邊溫潤。酒如人,得慢慢地掇弄,酒的原味才會如人所意。

朱子韜貪戀這一口。人雖老矣,對酒的沈醉鐘情,有相見一故恨晚。但把持的好,從無醉酒過。

依格自打來到鎮上,從第一次細抿入口就喜歡上了這個酒類。燒酒太烈,度數高,喝起來沖;黃酒柔和也溫,度數低,喝起來入膈。

惟有陸得祥對酒的膽怯,也沒什麽量,幾杯下去,心就灼熱了。改了酒,心境又不一,喝酒的興趣隨起。

沈牧融原本就是一個“野”性子,還沒有人敢較真對酌。在酒的量上,小的時候,沈先生就說過,錯就錯在是一個女兒身。

秋的寒意,喝一點黃酒暖胃。南北的黃酒除了紹興的,因了魯迅先生文章的鋪墊,有些知名,若論黃酒的真材實料,滋養補腎,入口綿甜,還是應屬當地產的黃酒。那可是用金燦燦,黃澄澄,一等一黃米釀制而成的。好酒不怕比,一比較,哪個實在就出來了。可當地人的眼光缺乏,心裏說好,嘴上卻磨嘰。一磨嘰,就把自己的那點正義給吧嗒沒了。難怪魯迅先生放言,北人厚重弊在愚,南人機靈弊在狡,說的一點都不假。若再往深裏想,天下的亂,就源於那些靈秀和蠻荒之地等南人骨子裏的反。一反,天底下就有好事了。而這種反所形成的偏激思想,居然能成為一個時代的放歌。過後再一看,一個鄉下人的鹹魚大翻身,僥幸爬個什麽將軍的,居然能讓家族裏的七大姑,八大姨都能享有上等人的生活待遇。

每一個人都有骨子裏的東西,這個東西就是從血液裏流淌出來的,再掩飾,也是遮不過去了的。

喝酒也是非常有修養的。古人說,花看半開,酒飲微醺,其境不失為尚。但也有喝的爛醉如泥或借酒行事之嫌隙,就另當別論了。

酒的助興,讓草原羊的鮮味滋潤入膈,涮的氣氛如人生的閱讀,在每一筷間跳躍凝練顯重。酒間,沈家的遺風在沈牧融的身上再一次張弛有度。借西藥房的開張,一改往日生意人的傳統,有了結義其事的想法。社會以然,無須挑明,察言而多了些繞的含糊。

這麽多年,沈牧融在外就讀謀事,走的遠,換了好幾個地方,且一走就是數年。雖然有些書信往來,也多是對沈先生和沈太太的問候之語,沈小姐的行事基本是空白。

漂泊的久了,突然間回來,別說鎮上的鄰裏多有議論,就連沈家的人都一頭霧水。但作為未來沈宅的“一家之主”,再議也就是那麽幾句話,新鮮過去,一如平常。多有關註的倒是和沈牧融一同走進鎮間的外鄉女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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